五祖結集台藏章安灌頂大師
南宋沙門士衡編
《天台九祖傳》
五祖章安尊者,諱灌頂,字法雲,俗姓吳氏,常州宜興人也,祖世避地東甌,因而不返,今為臨海之章安焉。
父夭早亡,母親鞠養,生甫三月,孩而欲名,思審物類,未知所目,母夜稱佛法僧名,師仍口敩,音句清辯,同共驚異,因告攝靜寺慧拯法師,聞而嘆曰:「此子非凡!」即以「非凡」為字。
及年七歲,還為拯公弟子,日進文詞,玄儒並騖,清藻才綺,即譽當時。
年登二十,進具奉儀,德瓶油缽,彌所留思,洎拯師厭世,沐道天台,承習定網,罔有虧緒。
陳至德元年,從大師出居光宅,研繹觀門,頻蒙印可。逮陳氏失馭,隨師上江州,勝地名山,盡皆遊憩,三宮廬阜,九向衡峰,無不揖跡依迎,訪問遺逸。后屆荊部,停玉泉寺,傳法轉化,教敷西楚。
有吉藏法師,興皇入室,嘉祥結肆,獨擅浙東,聞稱心道勝,意之未許,求借義記,尋閱淺深乃知,體解心醉,有所從矣,因廢講散眾,投足天台,餐稟法華,發誓弘演。
至十七年,大師現疾,瞻侍曉夕,艱劬盡心,爰及滅度,親承遺旨,乃奉留書並諸信物,哀泣跪授。晉王五體投地,悲淚頂受,事遵賓禮,情敦法親,尋遣揚州總管府司馬王弘,送師還山,為大師設千僧齋,置國清寺,即昔有晉曇光道猷之故跡也。
前峰佛隴寺號修禪,在陳之日,大師初建。隴南十里曰丹丘,經行平正,瞻望顯博,大師標基刊本,欲建道場,未果心期,故遺囑斯在。王工入谷,即事修營,置臬[3]引繩,一依舊旨。
仁壽元年,晉王入嗣,采巡本國,萬里川途,人野畢慶。以檀越升位,寺宇初成,出山參賀,遂蒙引見,慰問重疊,酬對如響,言無失厝。臣主榮嘆,前遣員外散騎侍郎張干威,送還山寺,施物三千段、氈三百領,又設千僧齋,寺廟台殿,更加修緝。故丹青之飾,亂髮朝霞;松竹之嶺,奄同被錦,斯實海西之壯觀也。遠符大師之言,具如《別傳》。
仁壽二年下令延請,云:「夏序炎赫,道體休宜,禪悅資神,故多佳致,近令慧日道場庄論二師,講《凈名經》,全用智者義疏,判釋經文。禪師既是大師高足,法門委寄,今遣延屈,必希霈然,並華經疏,隨使入京也,佇遲來儀,書不盡意。」
師持衣負錫,高步入宮,三夏闡弘,副君欣戴,每至深契,無不伸請,並隨問接對,周統玄籍。后遣信送還,嚫遺隆倍。
大業七年,治兵涿野,親總元戎,將欲盪一東夷,用清文軌,因問左右,備敘軒皇先壯阪泉之戮暴,后嘆峒山之問道,追思大師,感慕動容,下敕迎師,遠至行所,引見天扆[4],敘以同學之歡,又遣侍郎吳旻,送還台寺。爾後王人繼至,房無虛月。
師縱懷丘壑,絕跡世累,定慧兩修,語默雙化。乃有名僧大德,近城遠方,希睹三觀十如,及以心塵使性,並拜手投身,請祈天鼓,皆疏瀹情性,澡雪胸襟,三業屢增,二嚴無盡。
忽以貞觀六年八月七日,終於國清寺房,春秋七十有二。初薄示輕疾,無論葯療,而室有異香,臨終命弟子曰:「《彌勒經》說:『佛入城日,香煙若雲。』汝多燒香,吾將去矣!」因伸遺誡,詞理妙切,門人眾侶,瞻仰涕零。
忽自起合掌,如有所敬,發口三稱阿彌陀佛,低身就卧,累手當心,色白歡愉,奄然而逝,舉體柔軟,頂暖經日。
嘗有同學智晞,大師親度,清亮有名,先以貞觀元年卒,臨終云:「吾生兜率矣,見師智者,寶座行列,皆悉有人,惟一座獨空,云:『卻后六年,章安法師升此。』」說法焚香驗旨,即慈尊降迎,計歲論期,審晞不謬矣。以其月九日,窆[5]於寺之南山,遠近奔號,喧震林谷。
初師化流囂俗,神用弘方,村人於法龍去山三十餘里,染患將絕,眾治不愈,其子賓士,入山祈禱求救,師為轉《法華經,》焚栴檀香,病者雖遠,乃聞檀香,入鼻應時痊復又樂。
安南嶺地曰安洲,碧樹清溪,泉流伏溺,人徑不通,師留連愛玩,顧而誓曰:「若使斯地夷坦,當來此講經。」曾未浹旬,白沙通涌,平如玉鏡,師以感通相顯,不違前願,仍講《法華》、《金光明》二部,用酬靈意。
嘗於佛隴講暇,攜引學徒,累石為塔,別須二片,用構塔門。弟子光英,先以車運一石,咸疑厚大,更欲旁求,復勞神力,師舉杖聊撝前所運石,颯然驚列,[7]遂折為兩段,厚薄等均,用施塔戶,宛如舊契。若斯靈應,其相寔多。
自師受業天台,又稟道衡岳,南嶽天台三世相繼,宗歸莫二,若觀若講,常依《法華》。又講《涅槃》、《金光明》、《凈名》等經,及說圓頓止觀、四念等法門,其遍不少。且智者辯才,雲行雨施,或同天網,乍擬瓔珞,能領唯師一人。其私記大師詞旨,及自製義記,並雜文等題目,並勒於碑陰。
弟子光英,後生標俊,優柔教義,與國清寺眾,僉共紀其行,樹其碑於寺之門,常州弘善寺沙門法宣為文,其詞甚麗,見於別集。
天臺宗五祖--章安灌頂大師
灌頂大師(561--632),字法雲,俗姓吳,臨海章安人,祖籍常州宜興,先世避地東甌,因而不返,遂安籍臨海之章安。生於陳文帝天嘉二年 ( 561 ) ,父早下世,母氏鞠養,生甫三月,能隨母稱三寶名。有僧過門,謂其母曰:「此子非凡器也!」因取名為非凡。七歲,入攝靜寺依僧慧拯出家,日記萬言。
陳宣帝太建十二年(580),年二十,受具足戒,天縱慧解,一聞不忘。
陳後主至德元年 ( 583 ) ,初至天臺山修禪寺拜謁智者大師,稟受觀法,研繹既久,頓蒙印可。因為智者侍者,隨師進山,凡大師所說法門,灌頂悉能領解。
陳禎明元年(587),年二十七,隨智者至金陵光宅寺,聽講《法華》。
隋文帝開皇十一年(591),晉王楊廣鎮揚州,灌頂隨智者至揚州,居禪眾寺。
開皇十三年(593),師年三十三,聽智者講《法華玄義》
於江陵玉泉寺 。次年夏,又聽受圓頓止觀於該寺。一般所謂「一夏敷揚,二時慈注」,即指此也。至於大師其餘各處講說,灌頂聽受之次,悉筆受成文,結集成大小部帙凡百有餘卷,後世得聞智者大師玄妙法義,皆師之功也。
隋開皇十七年(597),智者現疾,師瞻侍朝夕,劬勞盡心。及大師入滅,灌頂親承遺旨,恭受遺書及諸信物。
十八年正月,師與普明奉智者遺書,自天臺至揚州,謁見晉王,並奉上智者遺作《淨名義疏》。
同年二月,晉王遣使王弘送師還天臺山,為智者設千僧齋。
灌頂遵智者昔日欲創國清寺,已標基伐木,未遂所願之遺囑,建造國清,其修營規制,一依大師所定舊式。地即晉曇光、道猷之故跡也。傳說師嘗手植梅樹一株於寺內,至今猶存。
隋文帝仁壽元年(601),晉王定為皇太子(楊廣非長子),師與智璪奉表至長安慶賀,並謝造寺恩(國清乃晉王出資興建)。
右庶子張衡宣令,問智者亡後靈異之事,師對以五事(具見《國清百錄》),酬對從容,言辭清朗,皇太子悲喜交集,遣散騎常侍張乾震送師還山,施物(帛)三千段,氈三百領,設千僧齋。寺廟台殿,更加修茸,使國清佛院,輪奐壯觀,甲於海西,前人有「丹青之飾,亂髮朝霞,松竹之嶺,奄同被錦」之譽,殆紀實也。
仁壽二年(602)四月,王遣揚州參軍張諧入山宣令,致書與師,令慧日道場(隋稱寺「道場」),莊論二師講《淨名經》,全用智者義疏,判釋經文。師乃大師高足,法門重望,今請屈駕攜《法華經》疏,隨使入京,專候蒞臨等語。師應令入宮,三月闡弘,遍引玄籍,隨問接對,深契王衷。
八月,遣使送師還山,賞賜優渥。時值隋末兵興,寇盜群起,師在《涅槃經疏》
自序中提到當時著疏之艱苦情狀云:「推度聖文(按指疏解《涅槃經》),凡曆五載,何年不見兵火,何月不見干戈?菜食水齋(以野菜為糧,以泉水當齋)、冰床雪被(臥冰凍之床,蓋雪寒之被)。疏成,烈火焚之不爇。」
師晚年於會稽稱心精舍說《法華經》,瓶瀉無滯,玄義迭陳,時人讚歎不置,有「跨朗籠基,超雲邁印」之譽。(朗、基、雲三師並見唐續高僧傳,印師未詳)。
郡中有嘉祥吉藏大師,先已著疏解《法華》,聽章安講此經後,即廢講(停止講說),散眾(遣散徒眾),投足章安座下請益,深悔從前疏解(法華)之妄。
師縱懷丘壑(寄情于寂靜山居),絕跡世累(遠離塵世牽累),定慧(止觀)並修,語默雙化,遠近名僧大德,並拜手(古代禮敬一種形式)投身,請示法益。
唐太宗貞觀六年(632)八月七日,終於國清寺中,春秋七十有二,臘五十二。
初示輕疾,室有異香。臨終謂弟子曰:「《彌勒經》說,世尊入滅,多爇名香,其煙如雲,汝今可多焚香,吾將去矣!」因申遺誡,辭理甚切。門人眾侶,瞻仰涕零。忽起合掌,如有所敬,口三稱阿彌陀佛,低身就臥,累手當心,容色歡愉,奄然而逝。舉體柔軟,頂溫經日。
此前,貞觀元年(627),有同學智晞卒,臨終云:「吾生兜率矣,見先師智者,寶座行列,皆悉有人,惟一座獨空,彼天人云:『卻後六年,有頂法師來升此座。』」計歲論期,果如晞言。(或疑臨終口稱彌陀,乃生西之征,何以卻生兜率?須知法界唯心,兜率極樂,何妨互現。《輔行》解釋云:「當知軌物隨機,順緣設化,不可一準。」)。是月九日,塔于寺之南山。
師存日,神用無方,幽顯鹹化。居國清日,有老父染疾,百藥不療。其子求救于師,即焚香誦《法華經》,病者聞香入鼻,其疾遂愈。
仙居樂安嶺南,地曰安洲,林木蔥郁,人徑不通,溪流湍急,歲常溺人,師愛其地幽僻,留連久之,乃誓之曰:「若使此地坦平,當於此講經。」旬日之間,白沙遍湧,平如玉鏡,乃講《光明》、《法華》以答靈惠。
又嘗於攝靜寺,擊鐘集眾,講《涅槃經》,海寇突至,道俗駭散,師怡然自若,渠魁反見門首兵旗耀日,執仗者長丈餘,雄悍奮發,賊眾驚潰而散。
居佛隴日,講經之暇,嘗與學徒累石為塔,尚需二片石,用為塔門,有弟子光英先運一石至。咸疑石過厚大,不合用,方欲別求。師舉杖揮之,石即迸為兩,厚薄均勻,用施塔戶,宛如舊契。
師每誦經宴坐,常有天華飄墮其側。其神用類多如此。
師之著述有《八教大意》、《智者別傳》 各一卷,《觀心論疏》二卷,《國清百錄》五卷,《涅槃玄義》二卷,《涅槃經疏》二十卷,《真觀法師傳》、《南嶽記》各一卷。
弟子光英與國清寺眾記師高行,樹其碑於寺之門,付法弟子曰智威。
吳越國王諡曰:「總持尊者。」位列台宗五祖。
《佛祖統紀》作者志磬贊云:「在昔智者,為佛所使,以靈山親聞法華之旨,惠我震旦。乃開八教,明三觀,縱辯宣說,以被當機可也。至於末代傳弘之寄,則章安侍右,以一遍記之才,筆為論疏,垂之將來,殆與慶喜(即阿難),結集同功而比德也,微(匪)章安,吾恐智者之道將絕聞於今日矣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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